义姐是不是良人(镜里片)全文阅读_义姐是不是良人的结局_义姐是不是良人最新章节列表_义姐是不是良人小说无弹窗_笔下文学
ann3311 2025-09-02 02:39 5 浏览
1
我出生在孟秋时分,又凑巧姓孟,父母便为我取名孟秋。
十岁那年,嗜赌如命的兄长企图把我卖到青楼以偿还赌债。他哄骗我说挣到了钱,要带我去照水县城里做新衣服。
于是我们搭乘邻居大伯的牛车进了城。途中,兄长一时得意忘形,不小心说漏了嘴。
到了城门口,无论兄长怎样打骂逼迫,我都坚决不肯挪动半步。我宁愿当场撞死,也绝不去那青楼。
就在这时,县里一位心地善良且家底殷实的富商路过此地。
他目睹这一情景后,提出买下我去做丫鬟,并且给的银子比青楼出价略高。
兄长一心只想多赚些钱,当场就答应了。
我原本满心不愿,但转念一想,以兄长的德行,我迟早会被卖掉,早一天晚一天并无太大区别。
况且这位富商看上去仪表堂堂,应该是个好人。
这位富商名叫温岩,他的确是个好人。
回到府上后,他便把我安排到他女儿的房中伺候,连卖身契都没让我签。
富商的女儿叫温曦,她容貌秀丽、举止端庄,待人还十分和善,就连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个个和蔼可亲。
从黄昏到傍晚,她总会坐在飘满桂花雨的院子里,教我们这群小丫头读书识字、吟诗诵文。
最近,小姐喜得一个弟弟,她开心极了,每天都带着我们去夫人房里看望小公子。
小公子白白胖胖的,就像一个可爱的糯米团子,又乖巧又喜庆。
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幸福的生活,不仅吃得饱穿得暖,还能学习知识,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。
我甚至有点感激兄长了,若不是他那天把我卖掉,我肯定没机会来到这里。
2
五年过去了,温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,举家搬迁到了江南云州。
云州的府邸比照水县的府邸大了好几倍。
府里来来往往的,不仅有商人,还多了不少当官的。
听闻老爷结识了赵郡王,如今云州的官员都争着和老爷交朋友。
小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,对方是云州长史家的公子。
两人曾隔着屏风合奏琴箫,交谈甚欢。
回府后,小姐红着脸说:“何公子长相英俊,谈吐文雅,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。”
商贾之女能嫁入官家,这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,府里上下都喜气洋洋的。
小姐也格外高兴,亲自绣了嫁衣,还说出嫁的时候会带着我们一起。
我们几个丫鬟约定好以后都不嫁人,就这么一直陪着小姐。
等小姐有了孩子,我们再伺候小公子、小小姐,总之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。
在小姐出嫁前十天,我收到村正托人送来的信,信上说我兄长因为欠债不还被人打死了,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。
村正的信里说兄长就我一个亲人,后事还得我来做主。
我原本不想回去,打算寄些银子让村正帮忙料理一下就算了,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。
小姐得知此事后,硬塞给我两张银票,说:“你记得租一辆舒适点的马车,住也挑舒适的客栈。
照水县的梅花糕和桂花糖我好久没吃了,你多带些回来,给院子里的姐妹们分一分。”
我收下银票,还是舍不得租好的马车,跟着普通商队回到了照水县。
虽说在温府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,但兄长的丧事我办得很简单,把他的坟安置得离爹娘远远的。
他活着的时候把家里那点薄产挥霍一空,死了也不值得多花钱,更没资格挨着爹娘。
办完事后,我买了糕点赶忙往云州赶,想着肯定能在小姐出嫁前两天回去。
然而,我万万没想到,见到的却是老爷夫人的最后一面。
3
老爷被指控贩卖私盐,全家当天就被下狱。
就在我回云州的那天中午,他们被当街问斩。
路过菜市口时,我正好目睹了这一幕,手中的糕点撒了一地,被拥挤的人群踩得稀烂。
我发疯似的往前面挤,泪水不停地糊在脸上,喉咙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老爷似乎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我,他用眼神示意我赶紧离开。
曾经风度翩翩的老爷,此时身着肮脏的囚衣跪在地上,面容狼狈不堪,眼中布满血丝,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,好像在说着什么。
没等我听清,刽子手的大刀一挥,两颗头颅滚落。
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,只觉天塌地陷,连哭都哭不出来了。
刽子手清洗着地上的血迹,围观的百姓也逐渐散去。
我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,这时才反应过来老爷说的是“温照”“温曦”,于是赶忙跑回府里寻找小姐和少爷。
温府已不复往日模样,那块写着“温府”的大匾掉落在地,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着封条。
我又走到温府的后门,这里有一条小巷子,以前每天都有几个乞丐在这里等着温府送出来的剩饭,如今却空无一人。
我正站在那里发呆,一个小乞丐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袖。
“姐姐,你是这府里的丫鬟对吧?”
我赶忙蹲下,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递给他:“温府到底怎么了?里面的人都去哪了?”
小乞丐接过饼,没有立刻吃,而是回答我:“温老爷贩卖私盐被抄家下狱,他和温夫人今天都被斩首了。”
“那温小姐和府里的仆人呢?还有温家小少爷,就是和你差不多大的那个小公子,他去哪了?”
“温小姐和温府其他人都被带走了。
当时人太多,我没留意有没有小公子,说不定他在里面,也说不定不在。”
小乞丐又问我:“姐姐,你能再给我一块饼吗?
温府被抄后,我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。”
我把剩下的几张饼都给了他,想了想,又给了他几枚铜钱。
看着这里曾经热闹欢笑的地方,我忍不住又流下泪来:“拿着吧,再找个好人家门口等着。”
小乞丐眨眨眼睛,拿着饼和铜钱跑开了。
我花钱打听了牢里的情况,得知狱中的人都被赐了毒酒,而且长史府在老爷下狱当天就退了亲。
我坚信老爷绝不会贩卖私盐,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。
这些年跟着小姐读书识字,我隐隐觉得,温府出事和赵郡王脱不了干系。
4
从中午到晚上,我想了无数种报仇的办法,可最后都一一否定了。
但我不甘心,老爷夫人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,府里的仆人也都热情善良,他们不应落得这样的下场。
如果上天不公,我定要用自己的力量拼出一个公道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我打算再找几天小少爷,要是找不到,我就去京城另想办法,哪怕冒着犯跸的风险告状,我也要把那些人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!
夜幕降临,我坐在巷子口的茶棚里,望着温府的方向出神。
忽然,白天遇到的那个小乞丐来找我:“姐姐,你跟我来。”
我虽有些疑惑,但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看看。
他把我带到一个角落,揭开一个笼子上的破斗笠,里面露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,一双眼睛却干净明亮,静静地看着我。
借着月光,我认出这正是小少爷!
这时,一个老乞丐从暗处走了出来,他把小少爷抱到我怀里。
叹了口气说:“我们受过温府的恩惠,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。
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姑娘,对温府也忠心耿耿,让小少爷跟着你总比跟着我们当乞丐强。
如今温老爷和温夫人都不在了,有他在,也算给温家留了后。”
老乞丐向我深深作揖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小少爷今后就托付给你了,姑娘你要保重自己,等待时机。”
老乞丐的话点醒了我,我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是啊,我不能冲动行事,我要好好照顾小少爷,等待报仇的那一天。
小少爷在我怀里乖乖的,不哭也不闹。
我没敢给他把脸擦干净,只是用手帕简单擦了擦眼睛和手,让他感觉舒服一些。
我本打算给温府众人收完尸再走,老乞丐却催促我赶紧离开,说小少爷经不起盘查,收尸的事他会去处理。
我给了他一块银子,嘱托他虽说不能大张旗鼓地厚葬温府的人,但要买好一点的墓地和寿材。
熬到第二天清晨,我带着小少爷坐上出城的马车,来到了江南最北边的花泉县。
我曾听老爷提过这个地方,他说这里民风淳朴、人杰地灵。
一路上,小少爷一言不发,我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。
直到我租了一间屋子,打扫干净后在灶台上煮了粥,他喝了一口热粥后才问道:“孟秋姐姐,温府是不是没了?”
我攥着围裙角,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我爹娘,我阿姐,他们都死了?”
我又点了点头,觉得自己正在做世上最残忍的事情。
小少爷紧紧抿着嘴唇,眼眶通红,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。
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温柔地说:“想哭就哭出来吧,哭出来会好受些。”
他再也忍不住,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,那哭声撕心裂肺。
“以后……我就是你的阿姐。
为了给温府平反,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,看着那些坏人得到报应。”
他还不满六岁,按说可能不太明白我话里的意思,但经历了这场大灾大难,他的心智已不像普通孩童那样幼稚。
5
回照水县之前,小姐给了我两张银票,一共一百两银子。
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这不算什么,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
除去往返照水县以及从云州到花泉县的开销,还剩下八十七两二钱。
为了安全起见,我把住处选在了离官府不远的百福巷,每月房租二钱。
虽然租金贵了点,但地痞无赖一般不敢来这里捣乱,而且离书院也近。
我给小少爷,哦不,现在该叫孟照了,找了一所最好的书院,每月学费一钱。
再加上日常的吃喝、穿衣以及笔墨纸砚等开销,每个月大概需要六钱银子。
后来我重新规划,削减了自己的那份开支,算出每月固定支出五钱足矣。
一百两银子确实够我们花上十五年,但这远远不够。
等孟照长大后,除了参加科举考试,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需要不少钱。
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找点事情做来贴补家用。
思来想去,我决定开一家面馆。
以前我爹娘在乡间集市就开了一家面馆,从和面到熬制浇头,他们有自己独特的秘方。
我家的面分量足、味道好,生意一直很不错,所以早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家产。
可惜兄长染上赌瘾后,短短几天就把家里败光了,二老也被气得离世。
我四岁就开始在面馆帮忙,后来到了温府,也经常做面条给小姐和院子里的姐妹们吃。
这天下午,我在街上转了一圈,看到书院斜对面有一家铺子正在出租。
每月租金一两银子,店里的灶台、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,我只要准备食材就行。
还有一家铺子在城东的天桥边,每天来往的客商很多,租金每月只要六钱。
不过铺子地方小而且很简陋,还得自己花将近一两银子添置东西。
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书院对面的这家铺子。
我盘算过,铺子正对着书院,每天上下学的学生很多,周边虽然有不少饭馆,但没有一家专门卖面条的。
当然,最重要的是我每天可以接送孟照上下学。
花泉县一碗阳春面卖三文钱,加浇头四文。
如果我一天能卖出五十碗,一个月就能净赚一两三钱银子。
这样一来,不仅能满足我们一个月的花销,还能存下一些钱。
虽然钱不算多,但十几年下来,我们起码能有三百两银子的积蓄。
好在如今世道太平,当地的县令也比较清廉,谋生并不是一件难事。
我打算先交三个月的租金,加上押金一共四两银子。
如果生意好就接着干,实在不行就及时止损,再另谋出路。毕竟俗话说得好,树挪死,人挪活。
第一次做生意,为了让自己不再瞻前顾后,我深吸一口气,立刻签了契约、交了租金。
去接孟照放学时,我兴奋地告诉他,我准备在书院对面开一家面馆。
“嗯。阿姐做的面可好吃了。”
明明才六岁,现在却沉稳得像个小大人。
我故意逗他:“阿照,我在你们书院对面卖面条,要是被你同学知道了,你会不会觉得难为情呀?”
孟照挺直脊背,抬头看着我,一本正经地说:“阿姐何出此言?
靠自己的双手努力谋生,光明正大,我有什么可难为情的?”
他那稚嫩的脸庞还带着孩童的声音,说出的话却让我坚信,温府没有倒下,他就是温府未来的希望。
6
次日清晨,我拎起水桶,拿上扫把和几块抹布,仔仔细细地清扫着铺子。
特别是灶台以及揉面的区域,非要把它们擦得锃光瓦亮才肯罢手。
这铺子面积不大,却摆放了四张桌子,一次能容纳十六个人就餐。只要提前备好菜品,我还是能够应付过来的。
这时,有路人路过,好奇地问正忙碌着的我:“姑娘,这家店准备做什么生意呀?”
我扬起脸,笑着回答:“开个面馆,明天正式开业,还望您到时候赏光来吃。”
几家饭馆的伙计也过来看了一眼,听说要开面馆,便又转身离开了。
添置完店里所需的零碎物品时,已经到了下午。
铺子的一切都收拾妥当,趁着等孟照放学的间隙,我突发奇想,从家里拿来猪肉、面粉和一些调料,敞开店门,生火烧水,开始揉面擀面。
等学子们从学堂陆续出来的时候,我正在炒制浇头。
锅里的葱姜爆香后,加入了香菇肉末,再倒入我精心调配的酱汤,瞬间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。
很快,就有学子循着香味来到了店门口。
“姑娘,您这儿还没挂上门匾,是要开面馆吗?”
我落落大方地笑道:“没错,我家面馆明天开业,到时还请您来尝尝。”
说着,我将炒好的浇头盛出来,浇在煮好的面条上,又添上几颗刚烫好的青菜,把白嫩的鸡蛋切成两半放在面上,看上去十分诱人。
学子有些遗憾地说:“我还以为今天就能尝尝呢。”
“那公子明天来,我免费请您吃一碗。
要是您觉得味道不错,还请在学堂里帮我美言几句。”
学子爽朗地笑着答应道:“好,我明天早上一定来。”
这时,孟照放学出来了,他看到我已经在铺子里,便径直走了过来。
“阿姐,今天就开始营业啦?”
我把面端上桌,招呼他赶紧坐下吃:“还没呢,我还得给铺子想个名字。
匾就不用做了,一会儿找本书,手写几个字立在门口,明天正式开业。”
孟照一边吃面一边帮我想名字:“阿姐,就用你的名字命名,叫孟秋面馆怎么样?”
孟秋面馆?听起来还挺不错的,既是时节之名,又开在书院门口,颇有几分风雅的气息。
晚上,孟照在屋里读书,我则在厨房准备第二天要用的食材。
肉类还是当天买比较新鲜,其他能提前处理的食材,我都在晚上处理好,免得明天手忙脚乱。
我打算做四种面,分别是香菇肉酱面、竹笋炖鸡面、辣椒牛肉面和酸菜排骨面。
至于价格,加上浇头后我打算涨到五文钱一碗,当然,阳春面还是三文一碗。
一直忙到过了亥时,我才停下来休息。
夜里,我做了个梦,梦到我们还在照水县的温府。
在那棵桂花树下,小少爷在摇篮里牙牙学语,夫人允许我们和小姐一起在摇篮边看着他。
等我再次醒来,枕巾已经湿了大半。
看了看窗外,天还蒙蒙亮,我就已经收拾好起床了。
我得去集市买母鸡和各种肉类,把昨晚准备好的菜一起带到店里,再把鸡汤炖上,把酸菜排骨煨好。
辰时之前,一切都准备就绪,我锁好铺子回家,把孟照接到店里吃早饭。
此刻,我无比庆幸选的住处和铺子都离书院很近,节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。
“阿姐,您每天这么操劳已经很辛苦了,早上就别再回家接我了。
百福巷住着好多书院的学子,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走。”
我给他加了一碗清汤,里面放了几颗嫩黄的小白菜,说:“等你十岁了,我就让你像那些师兄一样自己上下学。”
虽说距离近,但他年纪还小,我怎么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。
孟照拗不过我,只好答应了。
过了一会儿,来学堂的人越来越多。
想来昨天当街做面起到了作用,早上来吃面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多。
孟照想要帮忙,被我打发进了学堂。这
里热油滚滚、汤水煮沸的,他个子小,万一不小心被碰到可就糟了。
昨天那个学子也来了,他笑眯眯地点了我昨天做的香菇肉酱面,吃了一大碗后,不住地称赞。
除了竹笋鸡汤面和酸菜排骨面,我坚持其他两种浇头都现炒,一时间,店里香味扑鼻。
不仅铺子里坐满了人,被吸引到门口驻足观望的人也不少。
以前在温府的时候,我注意到厨房里的厨娘穿的围裙都是雪白的。
不能沾一点儿油污,头发要整齐地盘起来,脸要时刻擦拭干净,不能有大汗淋漓的模样。
我也按照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。
好在我手上的活儿向来麻利,在温府的那几年也没有生疏,区区四张桌子对我来说不在话下。
上学的时间过去了,来往的行人也进店吃面。
还没到午时,我准备的食材就全部卖光了。
回到家,我减去食材和租金的花费,算了算今天净赚了一百八十文,比我预期的要多很多。
我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,又去了一趟集市,买了早上一半的食材,为学堂下学后的生意做准备。
在铺子里,我一边忙着处理食材,一边又卖出了几碗阳春面。
下学后,那个爱吃香菇肉酱面的学子又来了,这次他还是点了香菇肉酱面。
他给了七文钱,让我多盛些浇头。
我只收五文,他连忙摆手说:“那怎么行,早上你已经请我吃了一顿,我齐瑄可不是得寸进尺的人。”
“刚才来店里的学子有些面生,应该是第一次来,肯定是有人听了公子的好话才愿意来我这小店尝尝的。”
我盛了一大勺浇头,把面端到他面前:“投桃报李,怎么能说是公子得寸进尺呢?”
齐瑄抬头看着我,问道:“姑娘读过书吗?”
“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。”
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红纸,上面写着我店里四种面的名称。
“这是姑娘写的字吗?”
他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,毫不吝啬赞美之词:“这字写得秀气端正,都说见字如面,看来真是如此。”
这时,孟照下学也过来了,我给他盛了一碗鸡汤,让他先喝着。
“这是你弟弟?”
孟照有些警惕地看着齐瑄,问道:“你是谁?”
齐瑄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和自己同款衣袍的小家伙:“我是你师兄啊。”
孟照把头别过去,继续喝着自己的汤,不愿再和他搭话。
齐瑄碰了个软钉子,撇了撇嘴,开始吃那碗面。
晚上回到家,我坐在榻上,数着今天挣到的二百七十文钱,乐得眉开眼笑。
我看到孟照在灯烛下发呆,便走过去问他: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孟照回头看着我,说:“我想快点长大,这样阿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。”
我笑着摸摸他的头:“阿姐不辛苦,每天能挣钱阿姐可开心了。你只要身体健康,好好读书,阿姐就更开心了。”
孟照圆乎乎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时间过得很快,一晃三个月过去了,面馆的生意每天都很不错,我也有了一批固定的客人,齐瑄就是其中之一。
学子们中午统一在书院就餐,所以除了中午,齐瑄早晚都会来我这里吃面。
他每次来都会和我聊上几句,他说他今年十七岁,是隔壁县的人,家里世代从商。
除此之外,他还会给我讲一些最近书院里发生的趣事或者书中的奇闻轶事,这也成了我每天的一点小乐趣。
眼见生意越来越好,我干脆又签了一年的契约。
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,因为我想起五岁那年,爹娘的面馆曾经遭人恶意闹事,说面不干净,吃了会中毒,害得我们家还去报了官。
虽然最后官府还了我们家清白,但在查案期间,店里几乎没什么生意。
不过我不怕,要是害怕的话还怎么做生意呢。
孟照七岁那年,我请了隔壁住的镖局师傅教他武艺。
一来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,二来关键时刻也能保护自己。
店里的四样面成了招牌,我还额外卖滋补鸡汤和卤牛肉,这两样做起来都不麻烦,晚上提前做好,第二天就能直接卖。
但我不卖米饭和炒菜,就算是酸菜排骨也不单卖,毕竟这是饭馆的生意,做生意总得留条后路,这样大家才能和平共处。
孟秋面馆渐渐在县城里有了些名气,就连附近巡逻的捕快也会来吃上两碗。
我会给他们的面多放些浇头或者加个鸡蛋,结账的时候把多出来的两三文钱抹去。
也是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庇护,这样一些潜在的恶意可能会少一些。
几个捕快大哥看出了我的心思,有时候他们吃完饭后,会大声喊我:
“孟秋妹子,明天记得给我们哥几个提前做好,还是老三样。”
“好嘞,谢谢大哥,您明天来就行。”
7
孟照十岁的时候,已经长高了不少,身体也结实了很多,不用我每天早上再往返家里接他了。
他下学后还会帮忙擦桌子、洗刷碗筷。
但他还是不喜欢齐瑄,我问他原因,他又不肯说。
到了十二岁,他对齐瑄的态度有了转变。
前些日子,书院里有个和孟照合不来的小子,带着一群人嘲笑孟照没有父母。
孟照怕给我惹麻烦,咬着嘴唇忍了又忍,始终没有动手。
直到其中一个人说:“你阿姐每天在书院对面卖啥呢?”
另一个人在旁边附和道:“卖啥啊?”
那小子阴阳怪气地说:“卖啥不是卖呢?”
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:“哦!孟照他阿姐是在卖呀!”
孟照再也忍不住了,冲过去和他们打了起来。
他们自然不是孟照的对手,便跑到夫子那里告状。
夫子责骂了孟照,还让他鞠躬道歉。
这时,隔壁院的齐瑄过来了,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夫子。
夫子听了非常生气,狠狠地教训了那群人。
“阿照打得好,要不是我比他们大十二岁,我也得揍他们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把一碗香菇肉酱面放在他面前,说:“吃了这么多年的面都不腻,怎么不去试试其他饭馆的菜呢?”
齐瑄摇着折扇,看着我,意味深长地笑着说:“我这个人很专一,一旦认准了,就不会朝三暮四。”
都六年了,他的心意我哪能不明白呢?
但我心中怀着大仇,不能把他牵扯进来。
我转过身去擦着灶台,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。
“你也该换个口味尝尝了。”
齐瑄的手停了下来,定定地看着我:“孟秋,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?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,说:“公子别开玩笑了。”
他认真地说:“孟秋,我的意思是,如果你不嫌弃我还是个白身,我愿意三媒六聘把你娶回家。”
我没有看他,继续擦着灶台,说:“我对公子并无此意,还望公子以后不要再提了。”
齐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,似乎有些难以置信:“这是你的真心话?”
我头也不抬地回答:“是的。”
过了一会儿,齐瑄默默地离开了。
我松开手中的抹布,望着那碗一口未动的香菇肉酱面,失神了很久。
后来齐瑄再也没有来过。
有一天,孟照吃饭的时候,无意间提到齐瑄回家乡去了。
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“哦”,便没有再说什么。
8
时光匆匆如流水般逝去,孟照在十七岁那一年高中进士。
岁月悄然流转,曾经那个圆嘟嘟好似糯米团子一般的少年,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,已然出落成一个气质不凡、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。
孟照的身形如同他父亲一般,修长而挺拔;
面庞却肖似母亲,唇色红润,肌肤白皙,明亮的眼眸配上长长的睫毛,美得竟有几分女性的柔美。
不得不说,他完美地继承了父母最出众的特质。
此前,我早早地租下了旁边的铺子,还雇了两名伙计帮忙。
孟照也时常过来搭把手,而且因为他在这儿,县里好多姑娘都爱来店里吃面,生意越发红火。
我常常在背地里乐得合不拢嘴。
很快,孟照便被授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官职,我自然是跟随他一同前往京城。
离开的前一晚,我默默地在面馆里坐了一整夜。
虽说心中满是不舍,但我明白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
来到京城后,我们住进了官邸。
看着牌匾上那笔走龙蛇的“孟府”二字,我心中感慨万千。
没关系,很快就能达成目标了。
他进入朝堂,已然接近权力的核心,必定能够帮助温府洗刷那沉冤多年的罪名。
进京之后,我一下子变得清闲起来。
以往习惯了每日亥时入睡,卯时即起,如今即便不用早起,我也很难睡得安稳。
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六百八十两银子交给孟照。
在京城这个人情世故繁杂的地方,结交人脉、迎来送往,这些银子自然是不可或缺的。
孟照没有推辞,大大方方地收下了。
这一年里,孟照每天都很晚才回府,有时候还浑身散发着酒气。
他脚步有些虚浮,但眼神却格外清明,然而在那清明之下,似乎隐藏着深深的晦暗。
朝堂之事我一窍不通,倘若强行过问,只怕只会徒增麻烦。孟照聪明睿智,想必心中自有分寸。
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忧,孟照看出了我欲言又止的神情,轻声安慰道:“一切有我,阿姐放宽心就好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朗,宛如天籁之音,让人听后莫名感到心安。
孟照担心我在家中烦闷,便劝我多出去走走,说京城可比云州热闹得多。
“安平街今日有从西域来的杂耍表演,听说特别精彩,阿姐不妨去瞧瞧。”
我顿时来了兴致,趁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,从府邸慢慢悠悠地逛到了安平街。
果然如孟照所说,有一群胡人正在表演各式各样的杂耍,周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摊。
有卖烤羊肉、烤胡饼、炸油糕的,还有卖山楂茶汤、蒸酥酪的。
京城果然繁华无比,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我从未见过。
我正坐在那里喝着山楂茶汤,突然有几个人骑马飞驰而过。
恍惚间,我好像看到了齐瑄。
我连忙转头望去,发现真的是他。
他身着官袍,骑在高头大马上,气势威严,全然没有了六年前那种肆意随性的模样。
他也看到了我,目光瞬间闪过一丝错愕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我顿时没了看杂耍的兴致,喝完山楂汤便回了府。
当晚,孟照回来得很早,我把遇见齐瑄的事情告诉了他,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。
“他是三年前中的进士,原本在吏部任职,后来因为得罪了权贵,被贬到西陲边境做了巡察御史,今天是奉诏回京述职的。”
我恍然大悟,问道:“你是故意让我去安平街和他碰面的?”
孟照抬头看着我,轻声说道:“阿姐,齐瑄为人正直忠厚,虽然仕途不顺,但却是个值得托付之人。
“若不是因为我,当年……”
我打断了他的话,侧过脸去:“不是因为你,是我压根就不喜欢他。”
孟照沉默了许久,缓缓说道:“阿姐,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。”
我的鼻子一酸,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。
“阿照,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,你姓温,是温岩之子,温照。
“至于其他的事情,就不要再提了。”
不久后,齐瑄还是来找我了。
在茶楼的包间里,他坐在我对面,询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。
我坦然地跟他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,也听他说起在西陲各城的趣事,那一刻,仿佛又回到了我那小小的面馆。
或许是在边陲地区经历了磨练,他变得成熟了许多,如今举止沉稳,谈吐从容。
“阿照如今在翰林院任职?”
“是的。他很争气。”
“那你……今后有什么打算呢?”
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,我也不想拐弯抹角,直接说道:“齐瑄,我如今深陷漩涡之中,实在不是你合适的伴侣。”
我端起茶杯:“以茶代酒,敬我们昔日的情谊,也祝你早日找到良人,朝乐暮安,尽享人间幸福。”
对不起,齐瑄,正因为我身处困境,前途未卜,所以更不能把你也拉进这泥潭。
从那以后,齐瑄再也没有找过我。他回京述职一个月后,便再次启程返回了西陲。
9
初冬时节,外面飘着蒙蒙细雨,孟照休假在家,和我一起在屋里煮热茶,烤板栗和蜜橘。
“阿姐不去送送他吗?”
我瞪了他一眼,他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我还是觉得不解气,一边剥着蜜橘的橘络,一边假装抱怨道:“阿照。
你长得太招人喜欢了,京城好多夫人总是跟我打听你的情况,真是让我应接不暇。”
孟照垂着眼帘,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快了。”
我没听明白,“啊”了一声。
他抬起头,眼里闪烁着笑意:“我说,阿姐哪是什么烦恼,在花泉县的时候,阿姐数钱数得可开心了。”
我本来打算递给他的橘瓣,被我自己一口吃掉了,我气鼓鼓地说:“人家姑娘来吃面,就那么一点点小愿望,我不得让你多露露面吗?”
到了冬季快要结束的时候,我才明白了孟照所说的“快了”是什么意思。
除夕那天,孟照受邀进宫参加除夕宴,还带上了我。
我有些忐忑不安:“这好像不符合礼数吧?”
孟照递给我一套精致的钗裙:“皇上已经批准了。”
咦,皇上居然知道有我这个人?
“放心吧,阿姐只管安心吃饭、看表演就行。”
表演?我听说宫里的宴会通常都会有人表演节目,我狐疑地看着他:“我可没准备什么才艺。”
孟照一脸无奈:“阿姐,你今晚就当去茶馆看戏。
“绝对精彩。”
大年三十晚上,我坐在皇宫的福盈殿里,一切正如孟照所说,我只顾着吃饭、看表演,他则忙着和王公大臣们举杯寒暄,拉家常。
然而,就在快到子时的时候,殿中突然一阵骚乱,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将福盈殿团团包围。
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长剑,慢悠悠地走进殿中,立刻有官员愤怒地斥责道:“慎王,你这是想造反吗?”
慎王轻蔑地笑了笑:“这是我严家的天下,父死子继,我何须造反!”
皇帝气得摔了酒杯:“放肆!”
“摔吧,父皇,多摔几个,很快你就没机会了。”
皇帝双眼通红,怒吼道:“严澹,朕待你不薄,你为何要如此行事!”
慎王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意,整张脸都有些扭曲:“父皇,我早就劝你把西陲的那几个胡部消灭掉,可你就是不听,还总是说劳民伤财。
我大雍朝在你手里这么多年,有什么进步?
“我知道,你老了,打不了仗了,那就让我来替你打!
“我严澹一定会将我大雍的版图扩张到历史最大,我会成为大雍最伟大的帝王!”
他扫视了一圈席下的妃嫔和大臣:“至于你们,反正都是我严家的臣子,等老皇帝驾崩后,你们还是得效忠于我。”
陆续有大臣站起身来,厉声斥责道:“陛下爱民如子,功绩卓著,岂是你这种乱臣贼子能比的?”
“我们只愿侍奉贤明的君主,绝不会与你这样的逆贼同流合污!”
“臣今日就算在这大殿上血溅三尺,也会誓死追随陛下。”
慎王脸色阴沉下来,提着剑快步走到几位大臣面前。
“严澹!”
皇帝厉声制止他:“这宫里有三千御林军,你带了多少人,真以为自己能得逞吗?”
慎王听后仰天大笑,指着自己的手下:“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些人?
“赵郡王何在?”
另一队士兵冲进殿中,为首的男人抱拳行礼道:“殿下,我们的人马已经在城下待命,随时听候指令。”
慎王得意洋洋地望着皇帝:“你以为还有什么御林军?
你问问统领张良仪,他到底是谁的人?”
皇帝已经重新坐回龙椅,平静地问慎王:“这朝廷中,到底有多少人是你的眼线。”
严澹得意忘形,几乎有些疯癫:“父皇,儿子我筹划了十五年啊,十五年!难道还不值得吗?”
“澹儿,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如果你迷途知返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慎王就手起刀落,砍下了一名大臣的头颅。
顿时,人群一片惊慌,但却不敢轻举妄动,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皇帝愤怒到了极点,指着门外咆哮道:“张良仪!告诉他,你到底是谁的人!”
张良仪站在福盈殿门口,高声说道:“我自然是陛下的人。”
慎王和赵郡王惊讶地回过头,看着张良仪。
只见张良仪一挥手,御林军瞬间出现在福盈殿的各个角落,就连门外也整齐地排列着队伍。
“出了你这样的乱臣贼子,实在是我大雍的不幸!我大雍的江山怎能交到你这种人手中!”
慎王很快镇定下来,拿着剑指着皇帝:“别高兴得太早,京城外……”
张良仪满脸不屑,直接打断他:“威远将军前几天已经回京了,此时他正率领大军守在城门口,就等着瓮中捉鳖呢。
“殿下的那些兵马,根本不够徐将军的士兵练兵。”
慎王转头看向赵郡王:“徐之远不是一直在西陲吗?他怎么会突然回京?”
赵郡王也是一脸惊恐:“巡察御史齐瑄前几天还上书弹劾徐之远强行征税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,一切都明白了。
赵郡王还是不肯死心,踉踉跄跄地用烟花向夜幕发出信号,张良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并不加以阻止。
等了很久,依然没有任何回应。
直到这时,慎王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已经失败了。
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刀,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:“我要你们陪葬!”
张良仪目光一沉,立刻拔出佩刀,与慎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。
赵郡王眼中满是不甘,拔出剑直冲向皇帝。
坐在我旁边的孟照纵身一跃,动作敏捷地踢掉了赵郡王手中的剑。
这些年来,他不仅勤奋读书,也没有荒废习武。
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决绝的样子,仿佛变了一个人。我虽然不懂武功,但也能看出,他每一招都带着致命的力量。
直到一剑刺穿了赵郡王的喉咙,他下手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犹豫,就像在暗地里演练了无数次一样。
那边,慎王已经被捆绑起来,他不愿受辱,一头撞向剑刃,自杀身亡。
亲眼见证大仇得报,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?
痛快!
先是心痛,而后是畅快。
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恨,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,瞬间涌上我的全身,让我感到无比畅快!
如果可以,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“痛快”。
在回府的马车上,我紧紧地抱住温照,泪水如当年看到老爷夫人被砍头时一样夺眶而出。
“你做到了!”
温照也颤抖着回抱住我,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脖子上,他说出来的话不再文质彬彬:“我终于亲手杀了这些畜生。”
新年的第一天,一缕晨曦驱散了所有的黑暗,出现在天边。
我和温照一夜未眠,就坐在屋顶上,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。
为了这一天,我们等了整整十三年。
事实上,温照把“请君入瓮”这场戏的前前后后详细地讲了一整夜,讲到嗓子都哑了。
我早就准备好了茶水,非要他一次性讲完。
原来我猜对了,温府当年惨案的罪魁祸首正是赵郡王。
他贩卖私盐的事情被人察觉到了蛛丝马迹,于是他急忙找了刚搬到云州的外地大户温岩来当替罪羊。
温照进入翰林院之后,结识了同在翰林院任职的何文茂,也就是当年与小姐定亲的长史之子。
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温曦小姐的弟弟。
有一次喝醉了酒,他无意中透露,当年温府上下被满门抄斩,是因为温府贩卖的私盐数量巨大,按照律法,确实是要抄家的大罪。
由于当时想要与温府结交的当地官员很多,温府出了事,他们都急于撇清关系。
没有人愿意为温府说话,甚至还联名建议尽快处决温府众人。
温照被“数额巨大的私盐”这句话点醒了,赵郡王加上数额巨大的私盐等于什么呢?答案显而易见。
温府的案子本身并不足以引起朝野的轰动,毕竟哪个朝代没有冤假错案呢?
但谋朝篡位就不一样了,这是人人都要讨伐的罪行。
为温府翻案只是温照一个人的事情,而铲除叛贼则是所有忠君爱国之人的共同责任。
慎王谋反的事情并没有做得滴水不漏,一些大臣已经察觉到了异常,但却没有确凿的证据。
温照一直在六部之间周旋,暗中揭露慎王谋反的意图。
最终,在一群忠良大臣的共同调查下,赵郡王贩卖私盐、私自制造兵器、招揽人马的罪行被揭露出来。
由都察院监察史暗中牵头,收集到的证据被呈送到了皇帝面前。
就在这时,被慎王拉拢了很久的张良仪“终于”在慎王许下的高官厚禄面前“妥协”了。
他们齐心协力设计了今晚这场精彩的大戏。
那位被慎王砍杀的大臣实在令人敬佩,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,主动站在了那群大臣的最前面。
至于齐瑄,他确实是奉诏入京的,他的任务是将消息传递回西陲,与徐将军配合演一场戏,制造出徐将军一直留在西陲的假象。
慎王说皇帝太过仁慈,可我打心底里感谢他的仁慈。
若不是这些年他大力推行轻徭薄赋、鼓励农耕的政策。
平民百姓也不会过上如此安稳的生活,我在花泉县的面馆也不可能经营得如此顺利。
听完这些,我忍不住问起何文茂,他在当年退亲一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。
“他说,他当年是真心想娶阿姐的,退婚并不是他的本意。”
温照喝着冰凉的茶水,用嘶哑的声音问我:“阿姐,我替某人再问你一次,你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意思吗?”
我转过头去:“他自己怎么不来问我?”
温照翻了个白眼,拉着我下了屋顶,指着大门口说:“出去。”
我怒气冲冲地拧了他一把,好小子,竟敢这么对我。
温照疼得捂住胳膊,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轻声说:“你出去就知道了。”
我满腹狐疑地走出大门,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着湖蓝缎袍的英俊男人双手抱胸,斜靠在门边,还是六年前那副模样。
“孟秋,我帮了这么大的忙,你打算怎么谢我?”
我顿时不知道该往哪儿看,只好假装忙碌地说:“请你吃一碗香菇肉酱面吧。”
齐瑄笑了笑,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:“行,我齐瑄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。”
大年初一,我们去寺庙为温府上下烧了祭文,以此来告慰亡灵。
三日后,一道圣旨从天而降。
孟照、齐瑄等人因功受赏,孟照升任大理寺丞,齐瑄则晋升为户部郎中,而且啊,每人还得了赏金百两。
圣旨末尾,还有一行特别的字。
【温岩一族多年蒙受冤屈,其子历经苦难却意志坚定,又为朕铲除逆贼立下赫赫战功。
其子义姐孟秋忠义难得,堪称世人道德善良的榜样。
现准许温照恢复原姓,赐孟秋为德善君,享有乡君的食邑。】
啥?居然没赏我金子?
我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一下孟照和齐瑄,他俩立马就表态,把自己的赏金都给我。
哼,这还差不多。
后来我又听说,除夕宴上被慎王杀害的胡政大人被追封为英国公,他的爵位由儿子继承了。
过年之后,我们去了云州。一是把温府众人的灵位迁回照水县的老家,二是去找当年的老乞丐和小乞丐。
可惜老乞丐已经不在人世了,小乞丐现在已经长成少年模样,在一家客栈当小厮,还为老乞丐养老送终呢。
温照问他愿不愿意去京城,他说更想留在云州,因为这里有他牵挂的人。
最后温照给了他一笔银子,劝了好久他才收下。
离开照水县那天,我买了好多梅花糕和桂花糖,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。
在孟家村爹娘的坟前,我跟爹娘说了我要结婚的事儿。
温照、齐瑄和我一起跪在坟前,给爹娘磕了头。
三月开春,我和齐瑄正式举行了婚礼。
他的父母特意从老家赶来京城参加婚宴,他娘拉着我的手,满眼慈爱地给我戴上一只温润透明的玉镯,说:“这姑娘真不错,我儿子等这么多年真值了。”
新婚之夜,红烛轻轻晃动,齐瑄挑起了我的盖头。
喝完交杯酒,他慢慢靠近我,我害羞得脸都红透了,赶紧闭上眼。
谁知道他睁着眼睛冒出来一句:“娘子,我特别好奇,你小时候到底有没有揍过温照?”
我顿时满脸无语。
齐瑄赶忙告状:“我是他姐夫,今晚他不帮我挡酒就算了,还找机会使劲灌我,哪有这样当小舅子的!”
………
之前那几个月,我咋就觉得他举止稳重、谈吐得体,成熟了不少呢?
我瞥了他一眼,问道:“那你喝了没?”
齐瑄老老实实地点头说:“来者不拒。”
哎,算了吧。我刚要起身说:“那你今晚好好休息,我去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他就把我拉进怀里,热气喷在我耳边,轻声说:
“温照那小子,根本不了解他姐夫的酒量。”
红色的幔帐轻轻飘动,可不能辜负这美好的时光呀。
婚宴结束后,我邀请二老留在京城,可他们坚决不肯,非要回老家。
二老笑着说:“你们小两口新婚甜蜜,我们老两口也想回家啦。”
齐瑄在一旁无奈地摊开手,好像在说,我早就跟你说了吧。
婚后,我手握二百两黄金,还有齐瑄的全部财产,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家闲人。
每天我都和相熟的夫人一起看戏赏花、买胭脂衣裳,春日宴、冬雪宴一场不落,我就嗑着瓜子听夫人们聊八卦。
每次听完八卦,我都会回家讲给齐瑄听,他可喜欢听了,还总是催我多打听点。
我哪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呀。
齐府有一棵桂花树,傍晚时分,我会在树下教府里的小丫鬟读书写字。
我懂的东西不算多,常常要去问齐瑄,可他这人有点小心眼。
“你整天都和她们待在一起,我一天在外头忙四个时辰,回来你都不多陪陪我。”
我赶紧安慰他:“齐大人可是咱们家的主心骨,心胸宽广,哪会在乎这些小事呀?”
齐瑄哼唧了两声,也就同意了:“那……那你教完早点回来。”
再说温照,他最近可忙啦。
倒不是忙着办公事,而是被朝中顾老太傅的小孙女缠上了。
我见过那个小姑娘,长得娇小可爱、活泼明媚,人既善良又聪明,温照肯定会喜欢她。
齐瑄说,顾老太傅深受皇帝信任,朝廷里有很多门生,他也挺欣赏温照,有意撮合成他们俩。
估计这小子马上就要有好事咯。
转眼间,三年过去了。
又是一个除夕,我们在府里吃着涮锅守岁。
小齐樾刚学会走路,兴奋得不得了,见人就咿咿呀呀地打招呼。
他特别喜欢舅舅,一看到温照就伸手要抱抱。
齐瑄眼巴巴地看着儿子投入别人的怀抱,心里可难受了。
他委屈地跟我抱怨:“为啥呀?”
直到小齐樾又扑到顾知茵怀里,我才找到安慰齐瑄的理由。
“你看,比起阿照,他更喜欢茵茵。”
小齐樾在顾知茵怀里笑得咯咯响,眼睛都眯成了缝,头也不回地不理舅舅了。
“兄长盘算要多挣一些,立刻便答应了,我本不愿,但一想到以兄长的脾性。
不是今天被卖也是明天被卖,没多大差别,这富商看起来眉目周正,应当是个好人。”
“阿姐,他好可爱哦。”
顾知茵眼睛亮晶晶的,一直和小齐樾玩,一点都不觉得累。
我打趣地说:“你们都结婚一年了,也生一个呗。”
温照咳嗽了两声:“茵茵年纪还小,再等两年。”
顾知茵红着脸不说话,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让人羡慕。
齐瑄凑到我耳边小声说:“温照肯定是怕孩子以后像齐樾似的整天黏着娘子……”
我白了他一眼,他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到了半夜,齐樾被奶娘抱回去睡觉了。子时一到,护国寺的钟声敲响,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天空绽放。
我们四个人坐在院子中间,举起酒杯,迎接新的一年。
只愿日子能一直这样美好,每年都是新的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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