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爷晚安(风卷南烟)最新章节_全文免费阅读_无弹窗_TXT下载_都市小说_第八小说网

世子到府上下聘那日，嫡母赐我一碗安神汤药。

我亲眼看见她往里加了白色粉末。

却不得不喝下去。

1

大周永和十二年三月初八，黄历上写着&#;宜嫁娶、忌动土&#;。

我蹲在紫檀木屏风后头，数着镇北侯府送来的聘礼单子，

第三遍确认他们果然少写了三斛东珠。

「沈明瑾，你那双贼眼再乱瞟，信不信我让人剜了它？」

嫡姐沈明嫣的指甲突然掐进我胳膊里，疼得我差点叫出声。

她今日穿着正红色织金裙，活像只炸了毛的锦鸡，偏要学人家大家闺秀装端庄。

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：

「长姐，你未来婆母正在前厅夸你温婉贤淑呢，这要是留下指甲印...」

话没说完就被她狠狠瞪了回去。

屏风外头，镇北侯夫人正拉着林氏的手说体己话，那笑声假得能挤出蜜来。

「夫人，该给二小姐送安神汤了。」

赵嬷嬷鬼似的从帘子后头钻出来，手里端着个描金瓷碗。

我后背一凉——来了。

林氏今日格外慈眉善目，连眼角褶子都透着温柔：

「明瑾啊，虽说今日是给你姐姐下聘，但到底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...」

她边说边用戴着翡翠护甲的小指搅动汤药，我分明看见指甲缝里漏出些白色粉末。

隔壁厢房突然传来&#;哐当&#;一声，接着是我生母柳姨娘压抑的闷哼。

赵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解释：「柳姨娘正绣着百子千孙被面呢，说是给大小姐添妆。」

我盯着碗里晃荡的药汤，心想这老妖婆真会挑时候。

前儿个柳姨娘不过给我做了双鞋，就被罚跪在碎瓷片上绣了整夜的帕子。

现在那屋里肯定杵着两个粗使婆子，只要我敢摔碗，明天护城河里就会多具无名尸。

「多谢母亲体恤。」

我接过碗时故意手抖，溅出两滴在林氏袖口上。

她脸色霎时铁青，又强挤出笑：「快些喝，凉了伤胃。」

药苦得像是煮了十斤黄连，我仰脖子灌下去，舌尖却尝到丝甜腥味。

碗底残留的粉末沾了水，渐渐显出半朵芍药花纹——

去年春猎时，我躲在树丛里亲眼看见瑞王府的死士往箭囊上烙这个标记。

当时那支箭可是冲着顾临风后心去的。

「二小姐？」赵嬷嬷突然凑近，吓得我差点真把碗摔了。

这老货眼睛毒得很，上次我偷吃块桂花糕都能被她闻出来。

我装作头晕扶住茶几：「母亲，这安神汤...」

话没说完就软绵绵往地上滑。

闭眼前最后看到的，是林氏袖口暗纹里藏着的金线——

那分明是瑞王府上个月才进贡的云锦。

装晕是门技术活。

我得让眼皮颤得恰到好处，呼吸不能太均匀，还得在被人抬起来时让胳膊自然下垂。

小厮抬着我穿过回廊时，我透过睫毛缝看见沈明嫣正在掐海棠花，那力道活像在掐我脖子。

「扔床上就行，横竖活不过三日。」

赵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远，「记得把柳姨娘盯紧了，她要是敢去请大夫...」

等脚步声彻底消失，我立刻滚到床底下抠喉咙。

可惜那药滑得像泥鳅，吐了半天只呕出些酸水。

正琢磨着要不要啃块床板催吐，窗外突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——

是我和厨房小丫鬟阿萝的暗号。

「小姐！」阿萝从窗缝里塞进来个油纸包，

「三少爷院里的墨竹说，看见夫人屋里的春桃往瑞王府后门去了。」

我啃着芝麻糖琢磨这事。

沈砚舟虽说是庶出，但好歹占着&#;少爷&#;的名头，他院里的小厮怎么会特意来报信？除非...

「阿萝，去把我那件绛紫色披风找出来。」

我舔掉指尖的糖渣，「就说我病中畏寒——要领口绣着缠枝纹的那件。」

小丫头顿时脸色煞白。

那件披风是去年上元节穿的，当时我们偷溜出府看花灯，撞见沈砚舟在暗巷里跟人说话。

那人腰间的弯刀，和我外祖家被灭门那晚，插在乳娘胸口的一模一样。

「小姐...」阿萝的手直哆嗦，「三少爷他...」

我系披风带子的手也在抖，却咧嘴笑了：

「怕什么？咱们府上最危险的，从来都不是拿刀的人。」

妆奁最底层藏着颗蜡丸，是顾临风上月赛马输给我的彩头。

当时他笑得意味深长：「若遇急症，此物可保十二个时辰无虞。」

现在想想，那混蛋怕是早料到有今日。

蜡丸里裹着颗腥臭的丹药，我刚咽下去，房门突然被推开。

沈明嫣带着一身脂粉味闯进来，后头跟着两个面生的婆子。

「妹妹这病来得突然。」

她用帕子掩着鼻子，眼睛却亮得吓人，「母亲特意请了瑞王府的良医...」

我盯着婆子手里的银针，心想这戏可得演全套。

于是猛地抽搐两下，喷出口暗红色的汁液——

幸亏刚才顺走了阿萝的胭脂。

「不好！毒性发作早了！」

婆子惊呼的瞬间，我听见院墙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。

顾临风这个挨千刀的，总算来了。

2

那口&#;毒血&#;喷得恰到好处，沈明嫣的绣花鞋上溅了三四点&#;血渍&#;，

她尖叫着跳开的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
两个婆子手忙脚乱要来按我，我趁机又抽搐两下，把床帐扯下来半边。

「要死啊！」

沈明嫣的帕子都快戳到我鼻孔里了，「快给她灌...」

「大小姐！」

赵嬷嬷突然闯进来打断她，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去，

「瑞王府的马车到角门了，夫人让您去换那套缕金裙。」

我眯着眼看沈明嫣扭着腰肢离开，心里冷笑。

这蠢货怕是不知道，瑞王最爱把美人制成&#;人偶&#;，

上个月兵部侍郎家的庶女就是这么没的。

等屋里终于清净，我立刻从枕下摸出阿萝偷藏的梅子蜜饯——

那苦药的后劲简直要人命。

窗棂突然&#;咯吱&#;响了三声，我抄起瓷枕就要砸，却见月光下探进来半张熟悉的脸。

「顾临风你属壁虎的？」我压着嗓子骂，「正门不会走？」

他翻窗的姿势倒是潇洒，如果没勾破袖口金线的话。

「沈二小姐装死还挺专业。」

这混蛋居然还有闲心掸袍子，「就是吐血的戏过了些，真中毒该是暗褐色...」

「闭嘴！」我抓起绣鞋砸他，「我娘被扣在...」

「柳姨娘在西厢房，两个婆子看着。」

他突然正经起来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

「真正的解药，你喝的那碗是曼陀罗汁混鹤顶红。」

我捏着药丸的手直抖：「你早知道？」

「只猜到七分。」

顾临风突然贴近，我闻到他衣领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，

「林氏上月私购了北狄来的&#;醉仙桃&#;，我原以为她要对付的是...」

窗外突然传来声猫叫，他猛地把我按进床幔。

透过纱帐，我看见沈砚舟的衣角从院墙闪过，后头还跟着个黑影。

那人靴子上沾着的红泥，整个京城只有瑞王府后山的练武场才有。

「你庶兄最近挺忙啊。」

顾临风的声音带着凉意，「前天深夜去了趟北郊，昨儿又见了西域商人。」

我心头突地一跳。

沈砚舟的生母是胡姬，这事在府里是禁忌。

正想追问，远处突然传来柳姨娘的哭喊声。

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，被顾临风一把按住。

「现在去就是送死。」

他往我手里塞了块冰凉的铁牌，「子时三刻，带着这个去祠堂后墙。」

我低头一看，是半块玄铁令——

去年剿匪时皇上赐给镇北侯府的。

还没等我问清缘由，这人又翻窗跑了，留我对着月光发愣。

装病最大的坏处就是饿。

我啃完第三块蜜饯时，更漏终于指向子时。

披上夜行衣溜到祠堂，却见沈砚舟正在烧纸钱，

火盆里还飘着片没燃尽的羊皮纸，上头隐约可见北狄文字。

「三哥好雅兴。」

我故意踩响枯枝，「给哪位祖宗烧异族经文呢？」

他转身时腰间玉佩&#;叮&#;地撞上香炉，那纹饰我死都认得——

七岁那年，就是这个图腾的弯刀架在外祖父脖子上。

我下意识摸向袖中匕首，却见他突然跪下。

「明瑾，我确实不是沈家血脉。」

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狼头刺青，「但杀你外祖家的不是我，是现任北狄王。」

好家伙，我直呼好家伙。

这戏文都不敢写的桥段，居然砸我头上了。

原来二十年前北狄内乱，真皇子被林氏调包成胡姬之子，为的是...

「等等！」我猛地反应过来，「林氏怎么掺和进北狄宫斗的？」

沈砚舟苦笑着从供桌下拖出个包袱：「因为她本是北狄细作，当年...」

话没说完，墙外突然传来柳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声：

「瑾儿快跑！」

紧接着是顾临风的怒喝。

我们冲出去时，只见柳姨娘被吊在槐树上，林氏正拿着火把逼近。

「母女情深啊。」

林氏的笑声比夜枭还瘆人，「一个装病，一个偷听，不如送你们...」

「夫人！」管家突然狂奔而来，「瑞王府来要人了！说约定的时辰已过...」

我趁机甩出袖箭割断绳子，顾临风飞身接住柳姨娘。

混乱中沈砚舟突然用北狄语吼了句什么，林氏脸色骤变，竟从发髻里抽出根毒针朝我射来。

「小心！」顾临风旋身挡在我面前，那针却扎进了扑来的柳姨娘肩头。

她倒地时死死攥着林氏的裙角：「二十年前你换走我的孩子...如今还要...」

林氏一脚踢开她，管家突然疯了似的冲过来抱住林氏的腿：

「嫣儿的身世不能泄露啊！」

这下可好，全院都听见了。

我正琢磨着&#;嫣儿&#;是哪个嫣儿，沈砚舟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封信：

「你生母留给你的，看完烧掉。」

顾临风剑都出鞘了，却见瑞王府的侍卫举着火把涌进来。

最前头那个独眼龙我认识，去年就是他往顾临风酒里下毒。

「沈二小姐，王爷请您过府治病。」

独眼龙的笑像钝刀子割肉，「听说您的血...能解百毒？」

我差点笑出声。

这谣言八成是林氏散布的，毕竟我亲爹——

哦不对，现在不确定是不是我亲爹了——

当年中的就是北狄奇毒。

正想怼回去，顾临风突然揽住我的腰：「不巧，沈二姑娘刚与我换了庚帖。」

他甩出的婚书上，赫然盖着镇北侯府金印。

林氏一把抢过去细看，指甲在&#;冲喜&#;二字上刮出深深的痕迹。

「世子爷糊涂了。」

她声音尖得刺耳，「明瑾活不过三日，这可是太医...」

「是吗？」

我一把扯下伪装病容的帕子，「那母亲要不要尝尝自己熬的&#;补药&#;？」

现场顿时乱作一团。

沈砚舟趁机背起柳姨娘，顾临风的暗卫从房顶跳下来拦住追兵。

我正要跑，却被林氏拽住衣袖。

她贴着我耳朵说了句话，惊得我险些跌进火盆里。

「你以为顾临风为什么救你？他父亲当年中的毒，可是你外祖家...」

话没说完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，正中她心口。

我抬头望去，瑞王府的弓箭手后方，沈明嫣正举着把带血的剪刀，而她脚边躺着...

管家的尸体？

3

林氏中箭倒下的瞬间，整个尚书府乱得像捅了马蜂窝。

我趁机拽着顾临风躲到假山后头，他袖口还沾着柳姨娘的血。

「那老妖婆临死前跟你说什么了？」

顾临风捏着我手腕的力道活像要捏碎骨头。

我甩开他的手：「她说你爹中的毒跟我外祖家有关——先别瞪眼，你闻闻这个。」

我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瓷瓶，里头装着从林氏指甲缝刮下来的粉末。

顾临风脸色骤变：「北狄皇室的&#;梦里香&#;？」

「错，是掺了曼陀罗的劣质货。」

我冷笑，「真货在我这儿。」

说着掀开衣领，露出贴身挂着的鎏金香囊——

这是柳姨娘昏迷前塞给我的，里头藏着真正的剧毒。

顾临风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：「你早知道...」

「我知道个鬼！」

我气得踹了他一脚，

「这是我娘从林氏妆奁偷的，说是能保命...等等，你该不会以为我外祖家真害了你爹吧？」

我们俩正大眼瞪小眼，沈砚舟突然从墙头翻下来，肩上还扛着昏迷的柳姨娘。

「要叙旧等逃出去再说，」他喘得厉害，「瑞王府的人把前后门都堵了。」

我盯着他衣摆下的狼头刺青，突然福至心灵：

「三哥——不对，拓跋殿下，您那北狄死士呢？」

沈砚舟——现在该叫拓跋彦了——苦笑着摸出块骨笛：

「就剩三个，刚为引开追兵折了两个。」

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吐出的血沫里带着诡异的蓝色。

顾临风突然一把扯开他前襟，只见心口处有个发黑的针眼。

「林氏的毒针？」他脸色更难看了，「你刚才为什么要扑过来挡？」

「因为...」拓跋彦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。

我手忙脚乱翻他袖袋，找出一封染血的信。

信上说林氏每月十五都去城外祭拜，而明天就是十五。

「先装死吧。」

我从香囊里倒出颗龟息丹，

「顾临风你咬破手指给我写个血书，就说我饮恨自尽了。」

这龟息丹是外祖父留下的方子，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气息全无，

就是醒来会浑身疼得像被马车碾过。

我吞药前狠狠咬了顾临风一口：「敢娶沈明嫣，我做鬼也...」

「知道知道，把合卺酒换鹤顶红嘛。」

他居然还有闲心笑，「放心，我要的是沈家二小姐，管她是嫡是庶。」

再醒来时，我躺在口薄棺材里，耳边是沈明嫣假惺惺的哭声。

透过棺材缝，我看见她边抹眼泪边偷瞄顾临风，那眼神活像饿狼见着肉。

「世子节哀。」这小妮子居然去扯顾临风袖子，「妹妹福薄...」

「是啊，比不得沈大小姐福厚。」

顾临风甩开她，声音冷得能结冰，「克死生母，气死嫡母，现在连庶妹都...」

「你！」沈明嫣脸都绿了。

我在棺材里憋笑憋得肠子打结，突然感觉棺材板被人轻轻敲了三下——

是阿萝的暗号。

灵堂闹到半夜才散。

我正琢磨怎么撬棺材盖，突然听见拓跋彦的哭声，那叫一个情真意切：「二妹啊——」

哭得我都想爬起来给他鼓掌。

等守夜人都睡熟，棺材盖终于被掀开。

我刚要起身，却被块湿帕子捂住口鼻。

「别出声，」拓跋彦低声道，「有人盯着。」

他把我塞进运冰的马车，自己继续回去哭灵。

马车里还躺着个人——居然是穿着寿衣的柳姨娘！

我扑过去一摸，还好有气儿，就是脸色白得像纸。

「夫人给的解药...只能撑三日...」

她气若游丝地摸我脸，「你颈后的朱砂痣...是林氏亲生女儿才有的...」

我头皮都炸了。

正要追问，马车突然停下。

车帘一掀，钻进来个戴斗笠的婆子，竟是当年给我接生的刘嬷嬷！

「老奴躲了十五年...」

她哆嗦着掏出块血衣，「林夫人生的女儿背后有块胎记，接生时老奴亲眼看见...」

我解开衣领对着铜镜一照，后颈哪是什么朱砂痣，分明是半片枫叶状的胎记！

柳姨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：「林氏当年把孩子调包...她亲女儿早产夭折...就把你...」

马车突然一个颠簸，外头传来打斗声。

我掀帘一看，竟是沈明嫣带着家丁追来了！

这小妮子手里举着火把，火光映着她扭曲的脸：

「给我烧了那口棺材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！」

眼看追兵逼近，拓跋彦突然从树梢跳下来，手里举着个火折子。

「二妹，看好了！」

他猛地掷向路边草丛，顿时炸起一片火光——

好家伙，原来早埋了火药。

趁着混乱，马车狂奔出城。

我搂着柳姨娘，脑子里乱得像团麻。

如果我是林氏亲女，那沈明嫣是谁？

管家临死前喊的&#;嫣儿&#;，难道她是管家和林氏的女儿...

「前面就是乱葬岗。」

车夫突然低声道，「每月十五，林夫人都来祭拜的那个坟...」

我们躲在荆棘丛里，果然看见个黑影摸到座无名坟前。

那人揭开斗篷——居然是赵嬷嬷！

她摆好祭品后突然开始挖坟，嘴里念叨着：

「小姐别怪老奴...当年夫人把您和商户女调包...」

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。

所以林氏亲女其实没死？那坟里埋的是...

赵嬷嬷突然惨叫一声，胸口冒出截刀尖。

阴影里走出个戴银面具的人，弯腰从坟里掏出个匣子。

月光照在匣子锁扣上，那纹饰赫然与拓跋彦的玉佩一模一样！

柳姨娘突然死死抓住我手腕：「那是...北狄皇室的...」

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。我正要冲出去，却被车夫按住——

这哪是什么车夫，分明是顾临风派的暗卫！

「主子吩咐，」暗卫塞给我把匕首，「若见银面人，立刻发信号。」

我盯着那人手里的匣子，突然想起林氏临终的话。

她说顾临风救我另有目的...

若这匣子里装的是当年毒害镇北侯的证据...

银面人突然朝我们藏身处看来。

我屏住呼吸，却见拓跋彦从树后闪出，北狄弯刀直取对方咽喉。

两人交手时，银面人的面具被挑落——我差点惊叫出声。

这张脸我昨天才在灵堂见过，是&#;暴毙&#;的尚书府管家！

4

管家那张死而复生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，我差点把匕首柄捏碎。

拓跋彦的弯刀架在他脖子上，刀刃映出他诡异的笑容。

「三殿下别来无恙啊。」

管家——现在该叫他银面人了——

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，「您找的北狄兵符，不就在这匣子里吗？」

我死死盯着那个雕着狼头的黑檀木匣。

如果这是真货，那拓跋彦之前给我的半块...

念头还没转完，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。

暗卫猛地扑倒我，一支羽箭擦着耳畔钉进树干。

「沈明嫣的人！」

暗卫刚喊出口，就被第二箭射中肩膀。

远处火把连成一片，那小妮子居然穿着嫁衣带兵追来了！

拓跋彦咒骂一声，刀光闪过，管家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
他抢过匣子扔给我：「接着！这是...」

话没说完，第三支箭直接穿透他胸口。

「三哥！」我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，摸到满手温热的血。

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块兵符，

两块铁牌在我掌心「咔嗒」合拢，露出完整的狼头图腾。

「拿这个...换北境十年太平...」

他嘴角不断溢出血沫，「顾临风早知道...你外祖父当年...」

沈明嫣的尖笑打断了遗言：「我的好妹妹，诈尸啊？」

她骑着高头大马逼近，嫁衣下摆沾满泥浆，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。

「把兵符交出来，我留你全尸。」

我攥着兵符冷笑：

「沈大小姐好大的脸，穿着我的嫁衣抢我的男人，现在还要抢我的兵符？」

她脸色瞬间狰狞，扬手就要放箭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柳姨娘突然从马车里扑出来，一包石灰粉直接扬向追兵。

趁着他们鬼哭狼嚎，我背起拓跋彦就往乱葬岗深处跑。

「瑾儿...」柳姨娘踉跄着跟上，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，「当年接生婆的供词...林氏亲生女儿...」

我边跑边用牙扯开布包，里头掉出张发黄的婚书和半块玉佩。

婚书上赫然写着林氏与商贾柳怀瑾的名字，而玉佩上刻着「长命百岁」——

正是我从小戴到七岁的那块！

「所以您才姓柳？」

我声音都变调了。

柳姨娘咳着血点头：「林氏难产的是个男婴...她把我和老爷的女儿调包...」

身后追兵越来越近，我们被逼到悬崖边。

沈明嫣搭箭瞄准我的瞬间，山下突然传来号角声——是镇北侯府的玄色旌旗！

「顾临风！」我扯着嗓子喊，「你要的兵符在这——」

话音未落，沈明嫣的箭已离弦。

我本能地侧身，箭矢擦过脖颈，带飞了那块玉佩。

眼看第二箭对准我眉心，一道剑光突然从天而降，顾临风的黑袍在月色下翻飞如鹰。

「世子爷！」

沈明嫣瞬间变脸，哭得梨花带雨，「妹妹她偷了北狄兵符...」

顾临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，剑尖直指我咽喉：

「沈明瑾，你外祖父当年为何要杀我父亲？」

我梗着脖子怼回去：「那你又为何要救我？就为这块破铁牌？」

说着把兵符砸向他胸口。

剑锋在我皮肤上划出血线，他突然压低声音：

「因为我要亲眼看你知道真相后的表情——

当年北境雪夜，你外祖父那箭本该射向北狄王，却偏了三分...」

柳姨娘突然扑上来抓住剑刃：

「世子明鉴！老侯爷中的是林氏给的毒，箭伤根本不致命！」

鲜血顺着她指缝滴在我衣襟上，她颤抖着掏出个瓷瓶，

「这是...当年林氏让我下的毒...解药方子在...」

顾临风剑尖微颤，沈明嫣突然发疯似的冲过来：「去死吧！」

她手里寒光一闪，竟是要连顾临风一起刺！

「铛」的一声，顾临风反手格挡，我趁机一个扫堂腿把沈明嫣撂倒。

这小妮子摔在地上还不忘尖叫：「爹！救我！」

已经咽气的管家突然抽搐起来，从怀里掏出个哨子猛吹。

刺耳的音波里，乱葬岗的坟包纷纷裂开，爬出十几个活死人——

这老东西居然会湘西赶尸术！

「瑾儿快走！」

柳姨娘把我往顾临风那边推，自己却被活死人抓住脚踝。

我红着眼去拽她，却见她突然笑了：「娘终于能...光明正大叫你女儿了...」

顾临风的剑在这瞬间刺穿活死人头颅，但更多行尸围了上来。

混乱中沈明嫣捡起箭就要射我，却被个黑影扑倒——

是阿萝！

小丫头不知从哪冒出来，一口咬在沈明嫣手腕上。

「小姐快看！」她指着山下的火把长龙，「瑞王府和镇北侯府打起来了！」

我这才发现两府兵马正在厮杀，而瑞王那顶金线轿辇格外醒目。

顾临风突然拽过我，往我手里塞了卷圣旨：

「先帝赐婚的凭证，你自己看。」

明黄绢帛上清清楚楚写着「沈氏嫡女」——

没有名字！而沈明嫣的尖叫证实了我的猜测：「不可能！我才是嫡女！我娘说过...」

「你娘是林氏的陪嫁丫鬟。」

柳姨娘气息微弱地冷笑，

「当年林氏难产，怕地位不保，就把丫鬟生的你...和商户家的瑾儿调包...」

活死人的利爪穿透柳姨娘胸膛时，我彻底疯了。

抄起拓跋彦的弯刀砍瓜切菜般杀出一条血路，顾临风在身后替我挡着冷箭。

沈明嫣见势不妙要跑，被我一刀挑飞了发簪。

「这一刀为柳姨娘！」

我扯住她头发，「这一刀为拓跋彦！」

刀刃划过她脸颊时，这小妮子竟喊出句北狄话。

顾临风猛地拽回我：「她不是沈家人！北狄贵族才会在危急时说母语！」

山下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。

瑞王的轿辇被火雷炸上天，而烟尘中缓缓走出的身影，让我和顾临风同时僵住——

那人穿着尚书府的服饰，手里提着个滴血的头颅。

「沈砚舟？！」我声音都劈叉了。他不是已经...

来人抹了把脸，露出与拓跋彦七分相似的面容：

「北狄二皇子拓跋凛，来取回我三弟的遗物。」

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兵符上，「顺便告诉二位，你们被瑞王和林氏耍了二十年。」

顾临风的剑「咣当」落地。

因为拓跋凛扔过来的，是半块染血的镇北侯府兵符——

和顾临风腰间那块正好是一对。

5

祠堂的青砖地沁着凉意，我跪在蒲团上，看着火盆里那本真正的族谱一点点蜷曲成灰。

沈明嫣被铁链锁在柱子上，嗓子都喊哑了：

「那本假的！我才是嫡女！我娘是尚书夫人！」

「你娘？」

我拨弄着火钳，故意让火星溅到她裙角，

「赵嬷嬷可都招了，林氏把你从丫鬟肚子里抱来的时候，脐带还没剪呢。」
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顾临风带着圣旨跨过门槛。

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，勾勒出挺拔的轮廓，可那双眼却冷得像冰。

「沈姑娘，」他连称呼都变了，「皇上命我监刑。」

我胸口像被捅了个窟窿，面上却笑得灿烂：「有劳世子。」

转身从供桌下抽出个包袱，里头是沈明嫣的卖身契——

二十年前她亲娘画押的那张。

「不可能！」沈明嫣疯狂挣扎，铁链哗啦作响，「我是...」

「你是个贱婢所生的贱种。」

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，

「知道为什么留你性命吗？因为我要你活着尝尝我为奴的滋味。」

顾临风突然咳嗽一声。

我回头看他，发现他正盯着我颈间挂着的半块玉佩——

柳姨娘临终前给我的那枚。

他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半块，裂纹严丝合缝。

「先帝赐婚的圣旨...」他嗓子哑得厉害，「指的是沈家嫡女。」

我「咔嚓」掰断沈明嫣的玉簪：「现在我是了。」

转头对衙役挥手，「押下去，按律私生子该流放哪儿？岭南还是漠北？」

看着沈明嫣被拖走时还在嘶吼的模样，我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。

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起，露出「柳明瑾」三个字——

这是我刚给自己改的名，柳姨娘的柳，明瑾的瑾。

「世子爷还有事？」

我掸着裙摆上的香灰，「没事我要去收账了，瑞王府抄家时欠我三千两雪花银呢。」

顾临风突然抓住我手腕：「为什么烧族谱？」

「因为上头写着我外祖父通敌啊。」

我挣开他，从袖中抖出张地契，「看清楚了，现在沈家祖宅是我的，你要报仇尽管来。」

他竟低低笑了，笑得我毛骨悚然。

「柳明瑾，」他念我新名字像在品茶，「你以为我这些年追查的真是杀父仇人？」

没等我反应，他「唰」地展开那封先帝密旨。

明黄绢帛末尾清清楚楚写着：「许配镇北侯世子与沈氏女，以平北疆之乱。」

而「沈氏女」三个字旁边，赫然添着行朱批小字——

「柳氏所出，背生枫叶胎记者」。

我腿一软坐在了蒲团上。

所以先帝早知道我是冒牌货？

那顾临风...

「我父亲中的毒来自北狄王庭，与你外祖无关。」

他蹲下来与我平视，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，「我接近你，是为查林氏通敌的证据。」

「骗子！」我抓起香炉砸过去，「那你为什么等到我喝毒药才...」

「因为只有林氏谋害朝廷命官之女，才能请动大理寺彻查。」

他额头被香炉划出血痕，却笑得愈发愉悦，

「谁知道你这丫头命硬，喝毒药跟喝甜汤似的。」

我气得去扯他腰间玉佩，却摸到个硬物——

是半块兵符！

拓跋彦临死前给的完整兵符，不知何时被他掰走一半。

「还我！」我扑上去抢，被他顺势搂住腰。

「北狄二皇子用另外半块换走了和亲公主，」

他呼吸喷在我耳畔，「你说巧不巧，公主闺名也叫明嫣。」

我僵住了。

所以沈明嫣被流放是假，送去和亲是真？

这混蛋早算计好了！

「顾临风！」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，「你把我当棋子！」

「是啊，」他疼得吸气也不松手，「下棋人把自己也当棋子押上，不算亏吧？」

我挣不开，索性把鼻涕眼泪全蹭他前襟上。

他等我哭够了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：「喏，聘礼。」

盒子里躺着三斛东珠，颗颗圆润如初升的月。

我抓起一把就往外扔：「谁稀罕！」

「扔了还得捡，」

他灵活地接住蹦跳的珠子，

「毕竟商路通行令还在我手里——柳大掌柜不想做北狄的皮毛生意了？」

我扬手要打，被他攥住手腕。

掌心相贴时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我袖中——

是那块染血的镇北侯府兵符。

「三年前我父亲临终时说，」

他忽然正经起来，「若遇背有枫叶胎记的女子，当以半壁江山聘之。」

我翻了个白眼：「老侯爷怕是烧糊涂了。」

「嗯，所以我又添了三十万两军饷。」

他指着院外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，「够不够娶个女奸商？」

后来我总想，要是当初没心软收下那三斛东珠，现在也不至于被按在账本前批军需条子。北境驿道的风卷着黄沙拍在车帘上，我踹了脚身旁打盹的男人：

「世子爷，您那匹战马又啃了我半车苜蓿！」

顾临风迷迷糊糊来搂我：「记账上...」

「记个屁！」

我掀开车帘，把算盘砸向路过的大将军仪仗，「连本带利三万两，拿不出钱就拿人抵！」

被亲兵按住的将军掀开铁面，露出张晒黑的脸：「夫人好大的火气。」

他扬手抛来个包袱，里头滚出颗夜明珠，「这个够不够？」

我抄起明珠砸他头盔，却在漫天扬尘中笑出声。

远处商队驼铃叮当，与军营号角声混在一处，

像极了许多年前，那个把我从棺材里捞出来的夜晚。

（完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