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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秘总裁的心尖宠》小说在线阅读_全文免费完结无删减 – 潇湘书院

ann3311 2025-09-04 13:00 12 浏览

二十部让你在被窝里面笑出猪叫声的爆笑小说,赶紧收藏起来慢慢看

《天月心同》

成婚不过五载,我与沈澈就佳侣变怨偶。

恨不得对方死的那年。

他狠狠掐着我的脖子,咒我坏事做尽,难怪会断子绝孙。

我一壶热茶砸他头上,骂他罪有应得,活该给爱人收尸。

他用后院囚死我,我拿誓言勒死他,不死不休。

直到一支穿心箭迎面而来,他毫不犹豫挡在了我前面,含笑解脱。

「我不欠你了。」

可蠢人就是这样,挡箭都不得要领。

一箭串两人,没留一个活口。

再睁眼,回到了鲜衣怒马十六七。

这一次,他北上寻真爱,我南下护家人。

从此,君向潇湘我向秦,相逢不过是路人。

可沈澈,却后悔了。

1

「小姐,不好了。世子堂前长跪不起,只求……只求与小姐退婚。老爷要你去一趟。」

铜镜微斜,十六岁的我峨眉柳黛,灿若春花皎如月。

不见半分侯府囚笼里鬓发藏霜,枯眸含恨的深闺怨妇相。

真好,我也重生了。

「好!我答应你的退婚!」

沈澈骤然回头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
「真的?」

「真的!」

十七岁的沈澈风流意气,便是跪着求人,月白锦衣下的腰背也挺得笔直,好不理直气壮。

「从此桥归桥,路归路,苏樱与沈澈再无半分干系?」

惠风和煦,梨花如雨落满头,将沈澈的一脸坚决映衬得尤其扎眼。

「可!」

我答应得利索,沈澈再无话可说。

前世的不甘与怨怼,让我们泡了十年潮湿。

今生,他放手,我解脱。

将一切结束在了这落花如雨的午后。

父亲不解,青花瓷盏砸得震天响:

「你糊涂啊。大婚将至,你就这般由着他退了婚,将你名声与前程置于何地。」

阿兄带着唇角的血破门而入,他眉尾猩红,咬牙切齿:

「欺负到我妹妹头上了,莫不是以为我苏家无人。」

「一样被我追去十里地,打得头破血流。」

「阿樱,你只要跟为兄说一声你不肯,便是他躲去沧州,我也能将人给你绑回来拜堂成亲!」

原来,沈澈迫不及待退婚,是要去沧州找佳人啊。

那是沈澈胸口的朱砂痣,也是我姻缘的焚火炉。

2

前世我与沈澈做了十三年夫妻,却有八年都在做仇人。

佳侣变怨偶,也只因用了五年,来去了一个秦霜而已。

那是沈澈沧州剿匪时的救命恩人,被他毅然决然地带回了府。

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,沈澈偏偏选择抬她进侯门。

晨昏定省敬茶跪主母,都是做妾该有的流程。

没有一样是刻意的磋磨,那女子偏偏觉得是我有意折辱。

「你会后悔的!」

她扔下一句话,带着满脸的泪跑出了府。

再找到,已是护城河里一具面目全非的浮尸。

沈澈歇斯底里,骂我逼死了他的救命恩人,其心该诛。

我满肚子委屈,指责他为情爱昏了头,看不破雕虫小技。

虫鸣四起的夜里,我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。

他失手将我从台阶上推下,不满三个月的孩子化为满地血水,泡烂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与夫妻三载的情分。

也彻底带走了我做母亲的资格。

他被父亲逼着赌咒发誓,便是我终生无子,他也不可未经我允许后院添新人。

沈澈守诺,后院未添一人。

却在城南养了一个外室,夜夜乐不思蜀,鲜少归家。

我不甘示弱。

也在城北包了一个小倌,日日对酒当歌,不知年月。

直到那外室有了身子,开始了对主母的挑衅。

她手上的骏马,发了疯一般冲向路边,将我唯一的慰藉踩得肠穿肚烂,暴毙于当场。

我愤怒地一耳光还没落下,便被沈澈一把攥住。

他死死挡在她身前,对我红了眼:

「你要打打我,她的骏马是我送的。」

「一个百两纹银买来的戏子罢了,我赔你一千两便是。」

那女子带着八分像秦霜的脸,抱着沈澈的手臂莹莹含泪:

「念霜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「姐姐若是恨极了,念霜给姐姐赔命便是。」

我成全了他们。

3

给了沈澈两耳光,打得他满脸是血。

转身趁那女子招摇去二楼茶室的时候,骤然拔剑,直指她眉心。

她吓得腿软,从二楼滚下,鲜血溢出,一尸两命。

那一晚,沈澈发了疯一般冲进我的院子,一把掐上了我枯瘦的脖子:

「念霜死了,孩子也死了,你满意了?」

巨大的窒息感里,我只觉得自己是条将死的鱼。

却还是在沈澈的痛苦里,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:

「一个五百两纹银买来的舞姬而已,我给你两千两便是。」

沈澈双手一颤,齿缝里拔出诛心的刃:

「你是故意的?坏事做尽,你难怪会断子绝孙,这是你的报应,该你受着。」

我的硬气被他搅得稀碎。

恨意翻滚,我心口钝痛,似被嚼碎了五脏六腑一般。

摸起桌上的一壶热茶,不遗余力地砸在他头上。

「你不也是罪有应得,活该一次次给爱人收尸。」

最亲近的人,知道如何捅刀子最痛。

他杀我鲜血淋漓,我要他片甲不留。

沈澈身形一晃,捂着一脑袋的血,不甘心地咆哮:

「你为了一个唱戏的要置我于死地?」

「你不也为了一个跳舞的要我命绝于此?」

他不可置信:

「你爱上他了?你真和他睡了?」

我觉得可笑至极,气喘着笑出了声来:

「你的外室都有了身子,凭什么认为我要为你守身如玉?」

震惊在他眼底裂开。

他捂着伤口踉跄而去,关闭院门,要用后院囚死不守妇德的我。

我坚决不许他后院纳人,欲拿誓言勒死背信弃义的他。

互不相让,不死不休。

直到皇城大乱,一支穿心箭迎面而来,沈澈毫不犹豫挡在了我前面,含笑解脱道。

「这下,我不欠你了。」

可蠢人就是这样,挡箭都不得要领。

一箭串两人,没留一个活口。

我也死在了他身后,回到了今日。

雨骤风疏,砸在芭蕉树上,噼里啪啦地响。

我玉手盘花枝,娓娓道来里,像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。

却字字句句如惊雷,炸在父兄的心坎上。

父亲满面煞白,颤抖到一句话说不出来。

阿兄双目通红,一杯茶盏被捏得稀碎:

「我待他如手足,他怎么敢,怎么敢如此对我妹妹!」

继而眸光一凛,颤抖问我:

「他既如此对你,阿兄为何没去要了他的命?」

鼻头一酸,我泪珠如串,蓦地望向父兄。

「父亲与阿兄,都没了!」

4

惊雷阵阵,撕碎了四月天里草长莺飞的平和与生机。

母亲头胎双生难产而亡,父亲左手牵阿兄,右手拉着我,一路走得艰难。

好不容易入主朝堂,成了皇子之师,却因党派之争,风光不过十载,便被一脚踩入泥潭里。

而那致命的一脚,出自父亲最为得意的三皇子。

伪造的书信一封,便将父亲与五皇子钉在通敌卖国的耻辱柱上。

宁杀错,不放过。

天子之怒,血洗皇城。

菜市口的雨很大,眨眼之间便冲走了最爱我的父兄。

此后余生,我泡在那场凄风苦雨里,再也不曾直起腰身过。

上京富贵迷人眼,可今生我只要我的父兄,活得长长久久。

「瘦西湖的琼花开了,父亲可愿回家看看?」

似在一瞬之间,父亲的疲惫便爬至了脸上,在眼尾啃出了一条条沧桑的沟壑。

他视线钉在我脸上,始终挪不开眼。

「爹爹不在了,我的阿樱,怎会受那么大的委屈。」

前程富贵,永远比不上骨肉血亲。

我爹爹爱我,胜过他的壮志雄心与千秋大业。

三皇子细细谋划的书信,摞起来有一沓,被父亲一张张填进火盆里。

晓风拂月,梦醒乌啼。

「为父年纪大了,力有不逮,该告老还乡了。」

「爹爹陪着阿樱寄情山水又何妨!」

阿兄眉眼一弯,故作轻松:

「扬州好啊,扬州的陆星回更好。」

5

陆家二郎星回表哥,的确很好。

大婚前一月被退了婚,我成了满京城的笑话。

他们猜我或有隐疾,或妇德有亏。

更有甚者,说我烂了身子,不利于子嗣。

护短的姑母听闻此事,气得破口大骂。

「我苏家的女儿,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。便是坏了身子,烂了名声,也是我的小心肝儿。」

「陆星回,滚去京城给你表妹撑腰。撑不住她的体面,你也别回来了。」

当夜,扬州码头灯火不绝。

星回表哥带着满满一船的家当入了京:

「妹妹回扬州便是,母亲已为你准备好了一生所用。无须畏惧于世俗,你爱如何便如何。」

「旁人不过千金之躯,这万两黄金是母亲给你的底气。阿兄添金五千两,二表哥不才,也添了三千两。」

「苏家的商行在,妹妹嫁不嫁人,它都是你的遁甲。」

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,我失去太久太久了。

生疏到彷徨无措,未语泪先流。

万金之躯的底气动静太大,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风浪。

他们说,我丢掉了沈家的假荣华,转身搭上了陆家的真富贵,到底也是命好。

不像沈家那个坏了眼珠子的,放着青梅竹马的小姐不要,跑去沧州抬回了一个老祖宗。

微末出身不知礼数便罢了,还说不得,碰不得,一入京便将沈母气没了半条命。

沈澈便是在那个时刻堵住了我。

他还没理清自己一头乱麻,便对我的选择开始指点江山。

「苏樱,你要嫁给陆星回?」

6

「即便要救你父兄,方法多的是,为何放着京中前程不要,又为何非要嫁给他。你明知道他······」

「那又如何?」

酒楼廊下灯火昏黄,一圈圈落在沈澈锋利的眉眼上。

少年十七八,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好时候,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子爹味儿!

站在台阶下,我仰视着他的倨傲。

「你北上寻真爱,我南下护家人,各自遵循了本心。就该桥归桥,路归路,苏樱与沈澈再无半分干系。」

「前世的气莫非还没有斗完不成,你明知道他嫁不得,为了斗这一口气非要······」

他欺身而下,正要拉我,身后适时传来一声惊呼:

「阿澈,拿把雨伞也值得去半天之久?」

细雨一点,打在酒楼支起的窗棚上,发出嘀嗒一声响。

沈澈急了:

「你最怕惊雷,变天了,快进去。」

他伸手捂住了秦霜的耳朵,可挑衅还是从她嘴巴里跑了出来。

「她是何人?何故不要脸地与你在此纠缠不清?京中的小姐就是这样的教养吗?」

她脖子仰得老高,尖尖的下巴上兜满了倨傲与得意。

和前世做妾的她,一模一样。

「陌路人!」

我不欲纠缠,抢在沈澈之前答道。

「借一步梯罢了!」

沈澈黑眸一颤,欲言又止。

我垂下眸子,抢借过半步,擦肩而去。

窗外雨潺潺,恰如珍珠落玉盘,一声声砸在沈澈心坎上。

父兄死在大雨天,雷声贯耳,血染长河,惊坏了我的身子。

此后枯夜逢雨,我必定抱着锦被缩成一团,坐一整夜。

沈澈知晓。

可他带着外室女的异香,与脖子上的爱痕回府时,偏也是一个雨天。

我站在风雨倾斜的廊下,泪水混着雨水将我刷得狼狈不堪。

我歇斯底里地一声声逼问他为何如此待我。

他烦不胜烦,摔给了我一面铜镜,吼道:

「我喜欢,你当如何?看看你这泼妇行径,我凭什么守着你。」

书房门哐当一声关上,将铜镜里的疯妇夹得稀碎。

大雨倾盆,我就那么固执地站在书房门外,自虐般与他隔着厚重的门窗冰冷对峙。

那时候,他从未想过为我打一把挡风遮雨的伞。

此后数年,恨与不甘死死纠缠,将我一生困死在了雨里。

他也会未雨绸缪与人打伞,只不过,不是为前世那个后院疯妇苏樱。

阿兄推门来找我,门下风铃一阵脆响,他的关切朗朗入耳:

「脸色不好,所为何事?」

我颤抖的指尖微微回暖,摇摇头:

「无关紧要的人罢了,不值一提。」

「下雨了,我为表妹带了伞。」

陆星回带着一脸湿气冲进了门,表功一般举起了一把天青色的玉骨伞:

「女子娇贵,不可淋雨。表妹,给你!」

沈澈攥着一把伞,孤身站在灯下阴影里,眉目阴沉,半晌不曾动过。

7

女子娇贵,不能淋雨。

沈澈愣在原地。

可前世的苏樱总泡在雨水里。

她父兄菜市口斩首时,她扑进泥水里,发疯一般用衣裙挡住她父兄最后的体面。

自己酒后失态,与念霜滚在一起后,她也如癫如狂地拉扯在滂沱大雨中要说法。

便是为那个戏子收尸时,细雨蒙蒙也将她的恨意打湿在了脸上。

那时候的自己不似陆星回温柔细致,总有太多的不得已和为难,却太少太少的余地给苏樱。

自觉夫妻一场,又到底是青梅竹马,何至于当真老死不相往来。

即便看她不惯,心里隐隐的也不太痛快,可还是想与她缓和一二。

那双要推门的手刚抬起,秦霜便来了:

「我知道她,是那个被你退婚的小青梅吧?」

沈澈的手顿住,想解释,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。

秦霜抱上了他的手臂:

「你没觉得她在与你闹脾气吗?这些千金小姐们个个骨子里清高孤傲,不肯吃一点亏的。」

「被你退婚早就憋了一肚子气,能借着旁人的手砸你一脸晦气,她何乐而不为。」

「晾晾她,待她怒气消了,什么话都好说了。」

「我们马背上的女子和她不一样,才没那么多小心思。」

秦霜磊落赤忱,眸中信誓旦旦。

沈澈的手便收了回去。

他想,苏樱喜静。

十几年都待在后院里,极少与人来往,又怎会突然转性,日日与那个姓陆的纵情山水与茶肆。

一次次与自己远远相遇,到底不是偶然。

她是,刻意在气自己!

沈澈的眉眼不自觉舒展开了。

对了,她从来就是那样的性子。

前世与自己不死不休,事事都要斗个输赢。

自己养外室,她便包小倌。

专和自己对着干。

重来一次,自己寻佳人,她也不甘示弱找表哥。

假的,都是苏樱好面子,强撑的骨气。

沈澈松了口气。

「你说得不无道理,苏樱脾气太硬,眼里又揉不得沙子,是该晾晾她,再与她说清楚。」

油灯一晃,一门之隔的阿兄问我:

「明日便要离京,京中到底待了十几年了,阿樱可还有要带的?」

我摇摇头:

「家人在侧,已是万全。其他的,都不要了。」

次日南下,碧空如洗,却北风忽起,鼓起了我们南下的风帆。

乘势而为,一日千里。

从此,前尘旧梦,都扔在了身后激起的水花里。

8

沈澈一早便有些心神不宁,偏偏他的心尖尖缠着他去城郊赛马。

拗不过,他还是出了门。

高头大马地与一马车交错时,有人惊呼:

「苏家的马车,今日他们就走了!」

沈澈神情一晃,下意识去拦。

可车帘掀开,空空如也。

沈澈松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暗喜:

「苏家还下江南吗?莫不是已经改变主意了?」

「闹得大张旗鼓的,却时至今日也无人收过苏家的拜别帖。」

「告诉苏樱,京中富贵荣华,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也未能立下足来,让她莫要意气用事,毁了她父兄的前程。」

「婚事而已,我不娶她,京中有的是大好男儿,还害怕嫁不出去不成?用个表哥来糊弄人,幼不幼稚。」

「待我与霜儿成亲后,空闲了下来,定会与她在京中认真挑选几个好儿郎。到底青梅竹马的情分,我也想她好。」

马夫目瞪口呆,看他像傻子:

「可我们家只有一位小少爷,昨日刚断奶!」

沈澈大惊:

「这不是太傅府苏家的马车?」

马夫摇头:

「药材铺苏家!」

「咦,太傅苏家昨夜拜别至交好友时摆了酒宴,公子不晓得?」

「何况京城里哪里还有太傅苏家,他们的船一大早离了京,今日刮北风,顺流而下,只怕现下已到了百里之外。」

那她的拜别宴?

沈澈双手一颤:

「她为何一字不曾与我说过!」

9

顺流而下,不过三日便到了扬州。

姑母一生无女,将我看作了眼珠子。

前世沈澈养外室,她指着沈澈的鼻子骂了三条街。

听说我养了小倌,她二话不说给我塞了一把银票:

「我们做大女人的,就该把世俗之见踩在脚底下。一个不够就养十个,姑母给得起钱,阿樱开心就好。」

今生她故技重施,又拉上了我的手:

「为男人伤心是要破财的。」

「在伤心和伤财之间,我们该选伤人的。退婚的时候就该给他一个无敌老猫大肘子,打得他满地找牙。」

趁父兄打量院子,她兴冲冲附在我耳边说:

「男人嘛,姑姑多的是,改天带你挑十个八个养起来。专门给你留了个带后门的院子,方便晚上进出。」

她挤眉弄眼:

「像姓沈的,也有。」

「替身文学,姑姑过来人,明白的。」

我破涕为笑,嗔怪一眼:

「姑母!」

她哟哟哟地瞪我:

「你嫌脏,不肯要。就我不嫌脏,一次买八个。」

见二表哥周到地招呼了父亲与兄长,姑母耸了耸我的手肘:

「他还不错,干净得很,给你玩。」

话音刚落,陆星回像有所感一般,蓦地转身,与我视线撞在了一处:

「母亲!」

「好了好了,没用的东西,我懒得管你。」

落在人后,姑姑又凑我耳边:

「他真不错的,纯情得很。不是我夸他,搞纯爱找他准没错。」

「母亲!」

「好了好了,叫魂啊!」

转眼,她又凑上来:

「悄悄告诉姑姑,你要不要?」

我帕子一紧:

「要!」

梨园里的元珩,我要!

曦光如碎玉,一粒粒落在元珩莹白的脸上,泛着亮晶晶的光晕。

长袍飞舞,墨发翻飞,他就那么懒散地盘坐在廊下抚琴。

郎艳独绝,举世无二。

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。

「姐姐?」

我蓦然抬头,对上一双温情含笑的眼。

「真的,你跟不跟我走?」

前世戏班子被抄,他跌入泥潭,沦为勋贵后院的玩物。

颀长的身子泡在水池里,衣裳凌乱,长发披散,夹在满身鞭痕之下,麻木到宛若死人。

我酒后闯入了后院,在一群男子的纵情酒色里看到了破碎的他。

也如这般,向他伸出了手:

「和我走,要不要?」

枯井逢光,可亮了又暗。

「姐姐,我脏!」

脏的是霸凌施暴的人,脏的是贵族只手遮天的世道。

不是他。

「他我要了,赎身的银钱找沈澈去要。」

城北的篱笆院子里,我们待在一起整整半年。

雨雪霖霖,他长袖挽起,焚香煮茶调素琴。

香烟缭绕,他讲梨园,诉平生,说扬州风月,谈金陵霸王。

说到最后,他修长的手落在我头上,一下一下地抚过。

沙哑的嗓音里滚着心疼:

「世事漫随流水,算来一梦浮生。姐姐,放过自己可好?」

那一日,城南外室的肚子传来喜讯。

沈澈为护她周全,直到七个月才放出消息来。

他防的是谁?

我!

他护的是谁?

旁人!

我踉踉跄跄躲进了梨花院里,一口一口温酒往肚里灌。

喝醉了躺在元珩腿上,无声地嘶吼着愤怒与悲伤。

他看在眼里,说:

「我带你走,好不好?」

这一世,他笑了:

「好,我跟姐姐走。」

同样的梨花院,与我的院子一墙之隔。

与前世一般,我喝他煮的茶,饮他温的酒。

听他嘴里潦草的故事。

「姐姐又笑。你不信?我真的被柿子砸过头!」

他温润鲜活,带着少年意气与蓬勃,像块绝美的玉珏。

「我信,我都信!」

他眼睛亮了,甜蜜从嘴角溢出。

「我亲手酿的桂花饮,清甜的,姐姐尝尝。」

这一尝不得了,我素来贪杯,醉卧美人榻,双眼迷离。

元珩勾着得逞的奸笑来抱我,却比我更晃荡。

双膝一软,被我接在了怀里。

他面颊绯红,长长的羽睫下,双眼湿漉漉的盯的人心痒痒。

我的手不听话地往他腰上摸。

他喘着粗气,微微战栗:

「姐姐,爱爱我,好不好?」

冷风推进门缝,我乍然惊醒。

推开了他,起身出门。

「你醉了,我该走了。」

姑姑不解:

「你搞纯爱啊?」

「还是嫌他小?我给你找个大的!」

「姑母,我醉了。」

我活过一世,已过而立,与他十五六岁的少年不一样。

千帆阅尽后,早不爱来爱去了。

为爱赴汤蹈火过,也粉身碎骨过。

那些疯狂和炙热早就成了前世穿心箭留下的心口疤。

一口热酒下去,哈成了满嘴的气。

爱不起,也给不起了。

孤夜漫长,隔壁院子的灯火亮了一夜。

次日,他像忘了一切一般,踩在楼梯上冲我伸过头来:

「姐姐,雨前龙井,喝不喝?」

我一怔。

「喝!」

廊下燕回,一春花败。

江南的日子在梨花院的茶香,与杨柳岸下悠悠的水中,静静地淌过。

午夜风回,我在无灯的房里推开了窗。

对面树上的最后一个暗卫,没了。

姑母舍弃半副身家,保住了我们暂时的安宁。

三皇子满意,带着一船的收获收回了父亲身后的鹰眼。

父亲松了口气,可我没有。

「今日割五城,明日割十城,靠伏低做小换来的安宁又能安宁到几时。」

「我为鱼肉时,早没了选择的余地。」

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更大的牢笼,一辈子做笼中雀,我不愿意。

「父亲,可愿再信女儿一次,放手一搏?」

燕子衔泥,瘦西湖的水波被温风亲起了皱。

父亲碾碎了手上的鱼食,手一挥尽数投进了池水里:

「说来听听!」

那日春和景明,我推开了梨花院的门:

「元珩,我带你回来不是为了将你一辈子都困在这个院子里的。」

「帮我一次,我给你自由,可好?」

眸光暗了又暗,他压着我看不透的情绪为我倒了一杯茶:

「随你!」

姑姑挤眉弄眼:

「劲劲儿的,带劲。」

「我要去金陵,和星回表哥一起。」

姑母哑然:

「你……玩得太花了!」

「算了,他们不介意,我也不介意!」

「我要去见她!」

星回表哥僵住。

「你……你说什么?」

「我说,金陵的她,还好吗?」

他骇然,瞬间血色褪尽。

你前世为她而死,天下皆知。

又以为将自己的心事藏得多隐秘。

那道前世陆星回守了一辈子的门,被我一把推开。

二公主琼璟手中的茶碗微顿,头也没抬:

「你倒是大胆,敢开本宫的门。」

「世上的门都是给人推开的,无人敢,并不代表不该。」

她轻笑一声:

「伶牙俐齿!」

「满腹抱负付诸东流,太傅怎么舍得?」

她讽刺我父亲愚忠,忠君忠国忠正统,却临了落得狼狈逃窜的惨状。

我不恼,浅笑问道:

「蛟龙盘鱼池,公主尚且不觉得憋屈,区区我也,断尾求生又何足挂齿。」

一幅帅印挂十年,她征战四方,以平叛之功回京之时,帝王抛却从前的父慈子孝,一沓母族贪墨的供词,便要夺了她十万兵权。

女人总是太重私情,将军府一百三十六名老弱妇孺的命,压弯了她的膝盖。

跪伏帝王脚下,她含恨交出了帅印。

可得到的是一封名为赏赐,实则软禁的赐婚书。

金陵宋家忠义侯府,是帝王的爪牙。

威风八面的马上巾帼,便被囚禁在了高墙后院。

双十年华,花容玉貌上还落了毛虫一般的丑疤,忠义侯府并不满意。

早年漠北卧雪含冰伤了的身子,本该是她赫赫勋章,却成了割在她身上的刀。

宋序章跪在皇帝跟前,为忠义侯的千秋万代万子千孙,求了三名妾室入府。

明明是赤裸裸的折辱,可帝王看作困死蛟龙的交换条件,允了。

从此,四方宅院里的欢声笑语皆与她无关。

唯一的慰藉,便是茶楼隔室里,一陪便是整日的那个身影。

她啊,是更高楼台上的另外一个我。

这世上,女人如棋子,用尽便废弃于高墙内院,何止万千。

后来?

后来的宋序章酒后狂悖,嘲笑琼璟满身刀疤粗粝可怕,倒足了胃口。

笑她清肌傲骨,死活不许自己碰,还不是在一碗茶里被压在榻上折辱整夜。

傲骨被一个个折断,化为利刃穿心扎肺,她屈辱万分,疼痛万分。

陆星回亦是。

芝兰玉树的人,冷夜藏刀,将宋序章千刀万剐于暗巷。

却被忠义侯府报复,烈火焚烧于荒郊,尸骨无存。

这一世,家人要护,前程也要。

「我要与公主做个交易!」

「助你千秋霸业,护我九族平安。」

公主轻笑一声,凤目微抬。

风流肆意,不怒自威,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压。

便是面颊那道凌厉的刀疤,也不过平添几分锋利的气势。

见我目不斜视地打量她,她倒是笑了。

「不仅有趣,还很大胆。」

琵琶声疾,我也急:

「公主可敢?」

琼璟的茶碗放了下来:

「忠义侯府七层门,每一道门里皆有三双眼睛十二个时辰轮流盯着我。」

「如今你费尽心机推开一扇门也只得一炷香的时间罢了,你以为,我又能如何。」

「若你能呢?」

我目光切切,钉在她脸上:

「湖底已掀起了惊涛骇浪,表面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?」

「公主可甘心与我父亲一般做待宰的羔羊?」

「你若愿意一搏,我便拿命来赌。」

她斜靠椅背,玉手轻搭,手上的白玉珠子晃了又晃。

「本宫与你不一样!」

「是,公主不一样!公主有更多的机会,救我,救你,救千万个囚笼中的女人。」

我掷地有声,她终于肯正眼看我了。

「你这般信得过我?」

我轻笑一声,梦回前世。

星回表哥的死,掐灭了她命里最后的那道光,她疯了。

振臂一挥,谋了反。

金戈铁马,一路杀上了京城,要破了那世道的啰嗦与不公。

她像腊月飞雪里的一把火,让要死不活的我又提起了一口气来。

我巴望着,巴望着,快点,再快点,我就能以尸做梯,助你登高一步。

可我没等到她的喜讯便被一箭穿心了。

这一世,我不能等了。

三皇子狼子野心,五皇子心思歹毒,六皇子更是深藏不露的笑面虎,没有一个是善茬。

三皇子得逞,他会与前世一般,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苏家除去,霸占姑母产业。

五皇子与六皇子无论谁站起身来,秋后算账都少不得向我父亲挥刀问罪。

左右都是被动。

即便已逃离京城,可深陷其中,又怎能当真全身而退。

与其将生杀大权送到别人手上,不如占个从龙之功保一世平安。

「公主有权,苏家有钱,而我星回表哥有情有义。你信我,等不得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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